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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醒来先怀疑我

医院的灯永远白得过分。

顾砚舟睁开眼时,第一反应不是疼,也不是慌——是确认出口。

床头的心电监护发出规律的“滴滴”声,氧气面罩已经撤掉,静脉针还扎在手背上。他侧过脸,看到窗外灰蓝的天色,像一块被泡软的冷铁。

下一秒,他的视线落到床边的人身上。

三文鱼正低头翻手机,屏幕的光映着她眼睫,显得异常安静。她察觉到目光,抬头与他对上,语气平常得像在问早饭:“醒了?”

顾砚舟没有回答。

他盯着她的脸,像在确认一张通缉令上的照片到底是不是本人。那目光里没有感谢,甚至没有情绪,只有冷硬的衡量——

你是谁?你站哪边?你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?

三文鱼把手机收起,手肘撑在床沿,声音压低:“先别急着说话。医生说你体内有镇静类药物残留,嗓子会干,脑子会慢一点。”

顾砚舟终于开口,嗓音沙得像磨过砂纸:“你报警了?”

“嗯。”三文鱼点头,“也叫了急救。”

“为什么。”他问得很平,像不是疑问,是审讯。

三文鱼想了想,笑了下:“因为我不想你被人拖回去‘善后’。”

顾砚舟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
他并不意外“善后”两个字,反而像被验证了某种早就存在的判断。

门外传来脚步声,护士推门进来,笑着问:“醒了吗?你家属在外面等很久了,要不要——”

“不要。”顾砚舟几乎是立刻拒绝。

护士被他吓了一跳,犹豫着看向三文鱼。

三文鱼把手里那张临时陪护卡递过去,语气客气:“他还没稳定,先别让人进来。需要签字的话我来签,我是报警人,也是第一发现者。”

护士点点头,退出去时还顺手带上门。

病房重新安静下来。

顾砚舟看着她,声音更冷:“你不是我的人。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三文鱼十分坦然,“我也不想当谁的人。”

他盯着她:“那你图什么?”

三文鱼把椅子拉近一点,坐下,像终于等到这句话:“我图你活着。”

顾砚舟没有笑。

他只是缓慢地抬起那只扎着针的手,指尖捏住输液管,像随时可以把它扯下来:“我活着,对谁都不方便。”

三文鱼看着那动作,心里一紧,却没扑上去按住他,只淡淡说:“对顾行舟不方便,对我很方便。”

顾砚舟的眉峰动了动:“你认识他?”

“认识。”三文鱼语气轻松,“他刚才在你床边演了一出‘好堂哥’,被我直播怼回去了。”

顾砚舟沉默两秒,忽然问:“直播还在吗?”

三文鱼把手机递过去:“在。录屏也在。云端也在。”

顾砚舟没有接。

他看着那亮起的屏幕,眼底一瞬间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像是厌恶,又像是某种被迫承认的现实:她不是来求他信的,她是来把路堵死的。

【C君:提示:他现在不信任何人是正常防御。不要试图用“善意”换信任,用“可验证的事实”换。】

三文鱼在心里回了句:我知道。

“警察一会儿会来做笔录。”她把手机收回,声音平稳,“我会把证据交给他们。你只要确认两件事:你昨晚喝了什么?你有没有授权任何人进入你的房间、对你拍摄?”

顾砚舟看着她,冷冷吐出两个字:“没有。”

“很好。”三文鱼点头,“那这事就是投药 + 偷拍 + 非法入侵。无论顾家怎么压,都压不成‘桃色丑闻’。”

顾砚舟的手指微微一松,输液管从他指尖滑开。

那一丝松动很细微,但三文鱼捕捉到了。

顾砚舟却忽然转开视线,像要把那点“松动”当场掐死:“你把千树也拉进来?”

“我没拉。”三文鱼说,“她本来就在局里。她也是被设局的替罪羊。”

顾砚舟冷笑了一声:“替罪羊?豪门里没有羊,只有肉。”

三文鱼抬眼看他:“所以你才会黑——”

她话到嘴边猛地刹住。

顾砚舟却已经捕捉到那个没说出口的字,目光像刀一样压过来:“黑什么?”

三文鱼面不改色:“黑眼圈。你现在黑眼圈挺重的。”

顾砚舟:“……”

他显然不信,但也没继续追问,像在判断她到底是蠢,还是装。

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压低的争执声,夹着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:“我是家属,我有权——”

顾行舟。

顾砚舟的指尖再次收紧,连手背的针都因为绷紧而微微刺痛。他眼底的冷意浓得像要结冰:“让他进来。”

三文鱼看着他:“你确定?”

“确定。”顾砚舟一字一顿,“我想听听,他准备怎么说。”

三文鱼站起身,走到门口,把门开了一条缝。

顾行舟的脸立刻出现在门外,笑意得体:“三小姐,你还在啊。辛苦你照顾砚舟,不过你毕竟不是家属——”

“我不是家属,”三文鱼点头,“我是报警人。”

顾行舟的笑停了半拍:“报警人也要懂规矩。砚舟这件事,家里会处理。你一个外人,别卷进来。”

三文鱼侧身,让他看见床上的顾砚舟。

顾砚舟靠在枕头上,脸色苍白,眼神却锋利得像刚磨出来的刃:“堂哥。”

顾行舟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:“你醒了就好。昨晚你……你也别多想,可能是有人想借机造谣。我们回家,好吗?”

“回哪个家?”顾砚舟问。

顾行舟笑意不变:“当然是顾家。”

顾砚舟也笑了一下,笑得极淡:“你说得轻巧。昨晚那间房,是谁订的?”

顾行舟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冷,随即叹气:“砚舟,你还在发烧,先别纠结这些。现在最重要的是——”

“最重要的是,”顾砚舟打断他,声音不高,却压得人喘不过气,“你站在我床边的时候,是在担心我死,还是在担心我不死?”

病房里瞬间安静。

连三文鱼都愣了一下。

她没想到顾砚舟醒来第一刀,不是对她,而是对顾行舟。

顾行舟的脸上依旧挂着笑,可那笑终于不再温润,像一层薄薄的糖衣,底下全是硬刺:“砚舟,你这样说话,会伤家人的心。”

“家人?”顾砚舟的声音更冷,“你也配。”

三文鱼站在门口,看着两人对峙,忽然明白了:

顾砚舟暂时谁都不信,不代表他不会反击。

他只是把信任清空了,把刀磨亮了。

【C君:提醒: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让他信你,而是让他“无法否认你站在他这边做了什么”。】

三文鱼微微扬起唇角。

她把门口的牌子翻过来,按下呼叫键,语气平静得像在通知物业:“护士站吗?麻烦叫警官过来做笔录。病房里有人试图干预案件。”

顾行舟的瞳孔一缩。

顾砚舟也抬眼看了她一眼。

那眼神依旧冷,可在冷的最深处,终于多了一点点——

被迫承认的“意外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