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我不信她，但我站她这边

警察进病房的时候，顾行舟已经恢复成“完美家属”的样子。

他站在床尾，西装笔挺，表情克制，像刚经历一场惊吓：“警官，麻烦你们跑一趟。砚舟情绪不稳定，刚才有点应激，我们只是想让医生评估一下，避免他伤到自己。”

那位“专家”也点头，语气专业：“病人存在明显的戒备和攻击倾向，建议封闭观察——”

“你们刚才拿针管要扎我。”顾砚舟开口。
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像把病房里所有空气都削薄了。

警察的眼神立刻变了：“针管？”

专家脸色一僵，笑得牵强：“那是常规镇静，病人——”

“常规镇静不需要趁我被按住的时候。”顾砚舟抬眼，目光落在警察身上，“而且我昨晚已经被投药。你们现在给我再打一针，是要我睡过去，还是要我永远醒不过来？”

顾行舟眉峰微动，语气依旧温和：“砚舟，你别乱说。你现在受了刺激，容易产生被害妄想。”

“被害妄想？”顾砚舟冷笑，“这词写进你那份精神科建议书里，刚好。”

一名警察伸手：“建议书拿来我看一下。”

顾行舟没动，助理却先一步把那叠文件往怀里一收，笑得体面：“这是家属内部医疗资料——”

“现在是刑案相关。”警察的声音冷下来，“我们依法可以调取。拿出来。”

助理的笑僵住，手却还扣着文件不放。

顾行舟终于抬手，像施舍一样把文件递过去：“当然配合。只是担心砚舟现在的状态……”

警察翻了两页，眉头越皱越紧。

“精神科封闭观察”“家属代签”“不建议对外披露”。字字句句都像一张盖在受害者脸上的布。

警察抬头看顾行舟：“你知道他是投药案受害者吗？”

顾行舟叹气：“我当然知道。也正因为知道，才更要保护他不被网络二次伤害。外面已经在传他桃色——”

“外面传什么，谁在传，你心里清楚。”顾砚舟打断他。

顾行舟的眼神一瞬间冷得像刀鞘，转瞬又柔和：“砚舟，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，不要被人利用。”

“利用？”顾砚舟抬起手，指了指床头柜，“你指她吗？”

警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。

床头柜上放着一部手机，屏幕亮着，停在一条短信界面：

【三文鱼：我去接证人。你别被带走。】

警察：“三文鱼？她是谁？”

顾行舟立刻接话，语气温柔得像在替顾砚舟解释病情：“就是那位在网上直播闹事的三小姐。她擅自闯入私人空间，偷拍视频，引发社会恐慌——”

“她报警救了我。”顾砚舟说。

四个字，像一记钉子，把顾行舟后面所有话都钉死在墙上。

病房里静了半秒。

顾行舟的笑终于彻底挂不住：“砚舟，你……你怎么能这样说？你昨晚喝醉——”

“我没醉。”顾砚舟的眼睛很黑，“我只是不想活在你们写的剧本里。”

警察看着顾砚舟：“你确认，是三文鱼第一时间报警并叫了急救？”

顾砚舟点头：“确认。”

他顿了顿，补上一句，语气仍冷硬，像是在跟自己的本能对抗：

“我不信她。”

“但这件事上，我站她这边。”

顾行舟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难看。

他很快调整过来，笑意像被强行缝回去：“砚舟，你被她洗脑了。她利用舆论逼我们——”

“你利用医院逼我。”顾砚舟看着他，“堂哥，你是想把我变成‘疯子’，这样你就能说昨晚所有证据都是疯话。”

警察的视线彻底冷下来：“顾先生，我们需要核实你们刚才对受害人采取的医疗措施。请你和这位医生、两位助理到走廊配合询问。”

顾行舟仍保持着风度：“当然。只是希望你们别影响砚舟休息。”

他转身要走，离开前却看了顾砚舟一眼，眼神像在说：你会后悔。

门关上后，病房里只剩顾砚舟与两名警察。

警察压低声音：“顾先生，我们会安排人保护你。你现在需要一个可信任的陪同人吗？”

顾砚舟的喉结滚了一下。

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像这个问题本身就会把他拖回某些不愿提起的过去。

“三文鱼。”他最终说。

警察一愣：“你刚才说你不信她。”

“我是不信。”顾砚舟看着天花板，声音很平，“所以我才要她在场。”

“她做的每一步都能被验证。你们也能验证。”

警察沉默了两秒，点头：“我们会联系她来做补充笔录，也提醒她注意安全。”

顾砚舟闭上眼，像终于允许自己喘一口气。

下一秒，他又睁开，声音低得近乎警告：“别让顾行舟再靠近我。”

警察答：“明白。”

顾砚舟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，像在给自己重新建立秩序。

他想起那句短信：你别被带走。

他不信她，却不得不承认——

如果昨晚没有她，他现在已经在某个“封闭病房”里，被写成一行精神科诊断。

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
有人压着嗓子喊：“警官！三小姐在医院门口开直播了！她说……她说她把证人接回来了！”

顾砚舟的眼皮猛地一跳。

他抬起头，眼神第一次出现明显的裂纹——不是信任，是震惊。

她真的去了。

还真的把人带回来了。

顾砚舟盯着门口那道光，低声道：

“她会把自己逼死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