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他们要把你变成“疯子”
病房里只剩顾砚舟一个人。
窗帘拉到一半,白光像刀刃一样切过被子。他靠在床头,手背的青紫还在,指节却稳得过分。他没有睡,也没有刷手机——他在听。
听走廊的脚步声,听护士站的交接,听电梯“叮”的那一下,听每一次有人停在他门口又离开的停顿。
这种停顿,他太熟了。
那是“有人在决定要不要把你处理掉”的声音。
门外终于传来一阵不属于医院的皮鞋声,整齐、有节奏,像一队人从会议室走出来。
顾砚舟的眼神沉下去。
“砚舟醒了吗?”温润的男声隔着门传来,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,“我带了专家,给他做个全面检查。”
顾行舟。
门被推开,先进来的是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,胸牌写着“会诊专家”。后面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助理,手里抱着一叠文件。
最后进来的才是顾行舟,他手里还提着果篮,像来探望亲戚的标准模板。
“砚舟。”顾行舟笑着走近,“昨晚的事家里很担心。你也别怪三小姐,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,闹大了对谁都不好。”
顾砚舟没接话,只看着那位“专家”:“你是谁安排来的?”
专家笑了笑:“顾先生联系的。我们准备给你做个评估——你体内药物残留,加上情绪刺激,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应激反应。为了你安全,需要先转到封闭病房观察。”
“封闭病房?”顾砚舟重复了一遍,嗓音沙哑,却冷得像冰。
顾行舟叹气:“砚舟,你别多想。只是为了保护你。现在外面舆论太乱,你在这里反而危险。家里已经安排好私人医院,环境更好,也不会有记者骚扰。”
他把文件递到床边:“转院同意书,家属签字就行。”
顾砚舟垂眼扫了一下那张纸。
不是转院。
是“精神科封闭观察建议书”。
只要他签了,或者“家属代签”,这张纸就能把他从受害者变成“精神不稳定的涉药患者”——昨晚的一切都可以被解释为他“情绪失控”“自导自演”“嗑药幻觉”。
顾砚舟笑了。
那笑意极淡,像刀锋在灯下闪了一下:“堂哥,你动作比我想的快。”
顾行舟依旧温和:“我只是替你解决麻烦。”
“麻烦?”顾砚舟抬眼,“你觉得我活着,是麻烦。”
房间里的空气像被抽空了一秒。
顾行舟脸上的笑没有碎,但眼底那点温度终于冷下去:“砚舟,你别逼我。你现在身体情况不稳定,签了,大家都好。”
两名助理往前一步,站位刚好挡住门口。
顾砚舟的目光掠过他们,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。
他昨晚就知道三文鱼会把路堵死。
他也知道,堵死的路上,一定会有人来砍她的手。
“你报警的那一套,没用。”顾行舟语气依旧温柔,“医院是顾家的。你现在没有选择。”
顾砚舟没有看他,忽然问专家:“你确定要写‘精神科’三个字?”
专家笑得更职业:“这是专业判断。你昨晚涉嫌涉入桃色纠纷,现场还有不明药物,你现在明显高度戒备、对他人有敌意——这些都符合……”
“符合你收钱的标准。”顾砚舟打断他。
专家的脸色一僵。
顾行舟的声音沉了点:“砚舟。”
顾砚舟抬起那只受伤的手,指尖缓慢地按在输液针孔留下的红点上,像在确认疼痛真实存在。
他抬眼看顾行舟,语气忽然变得很平静:“你想毁掉我,不需要这么麻烦。你只要再给我一针,让我死在医院里。”
专家立刻皱眉:“你这是妄想症状——”
“闭嘴。”顾砚舟看着他,眼神像要把人钉进墙里,“你敢在我身上动第二次药,我保证你这辈子都用不上‘专家’两个字。”
顾行舟的唇角终于拉直了。
他把果篮放下,像终于懒得演:“你还是这么不识好歹。你以为你能拿什么跟我斗?靠一个在热搜上发疯的女人?”
顾砚舟的瞳孔微微收缩。
他不信三文鱼。
但他更不允许别人用这种语气提她。
“她至少敢报警。”顾砚舟冷冷道,“你敢吗?”
顾行舟笑了一声,像听见笑话:“报警?她的报警只会变成她的罪名。”
他侧过身,对助理抬了抬下巴:“时间到了。带走。”
两个助理立刻上前,动作不粗暴,却很熟练:一人去抓顾砚舟的手腕,一人去拔床头的呼叫铃线。
顾砚舟猛地伸手去够手机。
下一秒,专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管,动作快得几乎没有犹豫。
针尖在灯下反光,像一滴冷到发白的水。
顾砚舟的眼神瞬间变了——不是恐惧,是杀意。
他一脚踹向床边的输液架,金属架“哐当”倒地,砸出巨响。
走廊外有人惊呼:“怎么了?!”
顾行舟的脸色终于阴沉:“按住他!”
两名助理扑上来,顾砚舟手腕被死死压住,他的力气被药物残留拖慢,挣扎像被水淹住,发不出响。
针管逼近。
就在针尖要扎下去的那一刻——
病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。
一个护士冲进来,声音发抖却很大:“顾先生!警察在护士站!他们说……他们说病人是案件关键受害者,任何转院和用药都要他们见证!”
顾行舟的动作停了一秒。
那一秒足够顾砚舟侧过头,狠狠咬在助理的手背上。
助理惨叫松手,顾砚舟猛地抓起床头的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乱按。
他没解锁成功。
他喘着气,眼底发红,像终于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。
顾行舟盯着那台手机,忽然笑了,笑得很轻:“你打给谁?打给三文鱼吗?”
顾砚舟抬起头,声音沙哑得像被撕裂:“你怕她。”
顾行舟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:“我怕的是你活着。”
走廊外警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顾行舟把针管往专家手里一塞,转身整理了一下袖口,恢复了那副体面的样子,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。
他临出门前,回头看了顾砚舟一眼,语气平静得像在宣布一个结果:
“你以为你躲过这一针就赢了?”
“不,砚舟。”
“我会让所有人相信——你本来就疯。”
门关上的瞬间,顾砚舟的手指死死扣住手机,指节泛白。
而屏幕上,恰好弹出一条未读信息提示——
【三文鱼:我去接证人。你别被带走。】
顾砚舟盯着那行字,喉咙滚动了一下。
他依旧不信任何人。
但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:她说的每一句“别被带走”,都不是口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