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律师团不是法官
警察把顾行舟带到一旁做询问时,医院门口的风向并没有变暖。
相反,冷得更锋利了。
三文鱼的直播还开着,她没再对着镜头发言,只把手机架在台阶边,画面里能看见警察、能看见千树、也能看见顾行舟那张依旧“体面”的侧脸。
体面是最适合豪门的盔甲。
但盔甲的缺点是:碎的时候声音很大。
十分钟后,一队人从停车区快步走来。
清一色深色西装,步伐一致,手里不是果篮,是文件夹;不是关切,是标注。
领头的女人把工作证一翻,语气冷静得像在宣读条款:“我们是顾行舟先生的法律顾问团。现在正式通知两位当事人停止侵权行为。”
乘黄在旁边小声骂:“来了,豪门标配。”
千树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,下意识想把自己藏到三文鱼身后。
三文鱼却抬手按住她的肩,轻声道:“别躲。你一躲,他们就会把你写成‘心虚’。”
律师团的女人抬眼扫过她们,目光像扫描仪:“三文鱼小姐、千树小姐。你们的直播行为涉嫌散布不实信息、侵害名誉权、侵犯隐私权,并对医院医疗秩序造成重大影响。我们已完成取证,并将立刻向平台申请紧急下架,同时保留追究刑事责任的权利。”
她说得很完整,很专业,也很吓人。
弹幕肉眼可见地慌了一瞬:
【“要下架了?”】 【“她们会不会被抓?”】 【“豪门真的能为所欲为?”】
三文鱼看着她,忽然笑了:“你们取证挺快。”
律师冷淡:“我们依法维权。”
三文鱼点头:“那我也依法问一句:你们代表谁?”
律师把一份授权书递出来:“顾行舟先生。”
“很好。”三文鱼没有接,只抬眼看向顾行舟,“他是嫌疑人之一。嫌疑人的律师现在要我‘停止发声’,这个逻辑挺顺的。”
律师的表情没变:“你涉嫌侵权,与刑案无关。”
“怎么无关?”三文鱼歪了歪头,“你们说我‘散布不实’,那就等警方查实。你们说我‘侵犯隐私’,那请解释一下——在涉嫌投药、偷拍、非法入侵的案子里,谁的隐私优先?犯罪者的,还是受害者的?”
律师团的另一名男人插话,声音带着压迫:“你闯入私人套房并偷拍视频,这是事实。你在会所使用防狼喷雾致人受伤,这也是事实。你是否愿意现在配合警方,将手机交由我们保全检验?”
“交给你们?”乘黄差点笑出声,“你们谁啊?”
男人看了她一眼,像看空气:“我们会委托司法鉴定机构——”
“那也得由警方委托。”三文鱼打断他,语气很轻,“你们律师团不是法官,也不是警察。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把纸拿出来吓人。”
她顿了顿,补上一句:“而我最不怕纸。”
律师团女人的眼神终于冷了一点:“三文鱼小姐,请你注意措辞。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构成对顾行舟先生的重大名誉侵害。尤其是你在直播中多次称其为‘主谋’,这是严重指控。”
三文鱼看着她:“我说的是‘与他有关’,证人也说‘与他有关’。主谋这两个字——”
她抬手指向那位被警方拦在外围的“专家”:“是他写在精神科建议书里的字,想用它把受害者变成疯子。你们要追责,先追他。”
专家脸色一白,想退,却被警察眼神一压,硬生生站住。
律师团明显更换策略。
领头女人把语气放柔一些,像在给她们台阶:“我们理解你们遭遇惊吓。顾先生愿意出于善意,与两位私下沟通并给予补偿。你们现在关闭直播、删除相关内容,我们可以不追究。”
千树的脸一下子涨红:“补偿?你们要买我的命?”
律师仍平静:“你可以理解为和解。”
“我不和解。”千树声音发抖,却很清楚,“我差点被你们拍成小三,又差点被你们逼删证据。你们现在说和解——”
她咬着牙:“你们和解的是热搜,不是我。”
弹幕疯了一样刷:
【“千树这句太顶了!”】 【“和解的是热搜哈哈哈”】 【“别删!别关!”】
律师团男人忽然转向警察,语气变得很强硬:“警官,我们现在正式提出申请:立即制止现场直播,避免进一步扩散不实信息;同时对两部手机进行证据保全,防止当事人销毁或篡改内容。”
这是他们真正的目的。
夺机。
只要把手机拿走,直播就断;只要断了直播,舆论就会重新回到他们的掌控里。
三文鱼的眼神沉了沉,却没有慌。
她抬手点开云盘链接,把“自动公开”倒计时再次确认,然后把屏幕晃了一眼给镜头看——没露内容,只露出那行字:已设置自动公开。
“警官。”她看向警察,声音很稳,“我愿意配合证据保全,但我请求依法流程:由你们封存,由你们出具清单,由你们交司法机构。任何私人律师、任何所谓‘顾先生的团队’,都无权触碰我的设备。”
警察皱眉:“你们先把直播关了,避免影响办案。”
三文鱼的心口一紧。
她知道这是正常流程。
可她也知道——一旦关掉,下一秒就会被平台限流、被水军淹没、被律师团拖进程序地狱。
她看向警察,语速更快:“警官,昨晚他们敢投药、敢装镜头,是因为他们觉得顾砚舟不会有人护。今天他们敢在医院门口抢手机,是因为他们觉得证人也不会有人护。”
她把目光移向顾砚舟病房的那扇玻璃门。
门内那道身影还在。
她压下心跳,继续说:“直播不是为了闹,是为了保命。你们封存手机我可以配合,但请给我一分钟——让我把证据备份提交你们,关直播前,我要让所有人知道:证据已经进入警方链路。”
警察沉默了一秒,点头:“一分钟。”
律师团女人立刻冷声:“警官,这会造成不可逆扩散。”
警察看了她一眼:“你们也可以去法院申请禁令。现在这里我说了算。”
那一刻,三文鱼几乎想笑。
原来“体面”也有碰到硬墙的时候。
她抬起手机,对着镜头只说一句:
“各位,直播可能会因为配合警方暂时关闭。但证据已经提交,证人已到场,案件编号不变。”
“如果我闭嘴,不代表真相死了。”
她正要按下结束键,医院玻璃门忽然被推开。
顾砚舟走了出来。
他脸色苍白得像纸,手背还贴着纱布,但站得很直。两名警察想拦,他却抬眼,冷冷一句:“我是受害者。我有权发言。”
律师团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,像一群终于等到正主的猎犬。
顾行舟的表情微微一变,随即恢复温润:“砚舟,你出来做什么?你需要休息。”
顾砚舟没有看他,只看向律师团女人,声音很低,却把每个字都压得很清楚:
“你们代表顾行舟,不代表我。”
“我不会和解。”
“也不会签任何精神科封闭建议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终于落在三文鱼身上。
那眼神依旧冷,依旧不信任,但有一种被迫承认的锋利:
“她说的,先按刑案查。”
病房外的空气像被点燃了一瞬。
律师团女人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。
顾行舟的笑意也终于彻底消失。
他看着顾砚舟,眼底的阴影像潮水一样漫上来,声音却仍然温柔:
“砚舟,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外人,跟家里翻脸吗?”
顾砚舟的回答很轻,却像一把刀抽出鞘:
“你们先别把我当家人。”
“先把我当人。”